数秒之后, 洛飞羽便反应过来。
他脸上爬上灿烂的笑意, 故意凑到无花跟前，“奇怪, 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？这里好大的醋味！”
无花“温柔”笑道：“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自恋的人。”
“现在不就见到了？”洛飞羽绕到无花面前，倒步走挡在无花的前路上, “你这和尚一点也不坦率，若非被我说中了心事, 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？”
他做出思考的样子，“明明昨天就想了我一夜, 却还要说我是自恋；嘴上说着否定，身体反而很诚实嘛……”
“……”无花额上青筋蹦跶了几下, 他强自忍住，决意要把柳惊霜的关注点从“他吃味了”这件事上引开, “……既如此，正好我也问题想问你。”
洛飞羽爽快道：“但讲无妨。”
无花凝视着他, 问：“你怎会知道我梦里的话？”
“？”洛飞羽愣了一下，“什么梦里的话？”
无花并不打算将梦境告诉他，所以用了一种模糊的说法：“‘要考的’, 这句话是你对我说的吗？”
若柳惊霜承认, 那他大概就知道梦里那人究竟要考他什么了。
他等着洛飞羽的回答。
洛飞羽为难起来。
听这秃驴的意思，他似乎还记得些东西？
洛飞羽不知他的梦到底是什么个情况, 对无花强调考点的人是毒姐, 他若承认那句话是他说的, 不就等于承认毒姐和刀娘是同一个人？不就要当场掉马暴毙？
洛飞羽迟疑道：“你……梦见的那个人是我吗？”
无花认真回想了一番, 他虽看不清梦中人的面目，而且同是紫衣，可那人的紫衣和柳惊霜的这种，并不是同一种紫……
“她”看上去更像苗人，并非中原的打扮。
无花如实摇了摇头。
这摇头代表的是他“不知道”，而非“不是”。
洛飞羽却当成了后一种意思。
他压下心头得知无花并没完全忘了他的一点激动，忍着相认的冲动，故意追问道：“他是男人还是女人？长得好看吗？有我好看吗？你认识他吗？他还跟你说了什么？你是不是经常梦见他？”
“她……”无花话刚起了个头，就意识到了什么，皱眉道：“我并未说过自己只梦到了一个人。”
“……”洛飞羽僵了僵，“是你梦中的‘其中一人’对你说‘要考’？”
无花挑眉看他，“你打听这么细作甚？”
洛飞羽嘿嘿笑道：“你天天和人梦里相见，做梦时想的那个人还不是我！你快告诉我那都是哪家的妖艳贱货，我得把一切碧绿的草原掐灭在摇篮里。”
“……”无花张了张口，随即又轻叹一声，兀自摇了摇头。
他就知道，从柳惊霜这里问不出结果。
但也不算全无收获，起码他弄明白了，柳惊霜一定知道他梦里的“那段记忆”。
他已有八成把握，梦中人大概率就是柳惊霜本人。
柳惊霜最擅长顺杆往上爬，让自己误会他就是那梦中人，显然更有利于“培养感情”，但柳惊霜却居然没承认，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。
而且无花当时分明听清楚了，柳惊霜说了“明明都专门跟你叮嘱了要考的”。
他的不承认，背后一定另有隐情。
无花深深记得这人对他说过的话——“只有弱者才会逞强，强者往往懂得示弱”，柳惊霜很可能是故意在他面前委屈惹他心疼，故意让他听到这些话……
他头脑万分清醒，他明白自己动心了，而且明白柳惊霜对他也不是“玩玩”。
两人情投意合，本来是件美事。
但他不打算让柳惊霜知道这件事。
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，在彻底弄清柳惊霜的目的和他失忆的真相之前，他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。
所以他片刻后，露出了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，对洛飞羽撂下一句：
“我梦中的确有一位令我日思夜想的美人，以至时常魂牵梦萦，但她并非中原人，你还是趁早打消找她麻烦的念头。”
说罢他便扬长而去，眉宇间浮上几分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分辨得出的微小的得意。
洛飞羽看似愣在原地，其实憋了好久，在确认他走远了之后，才敢“噗”地一下大笑出声。
这和尚……
知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啊哈哈哈！！
*
扬刀大会过后，八方赶来的江湖同道尚有些意犹未尽，洛飞羽知他们多少还对匆匆一日便结束了的比擂有些念想，便也不去赶客，尽地主之谊留他们在庄内品鉴霸刀历年来所铸之神兵。
那正面教训了前来挑衅的萧十一郎的“铁澹”大师，一时也闻名江湖。
而当日只用一招便制住了当世两大高手之杀招的柳惊霜，亦在各种小道消息的流传中，渐渐变成神秘又魔幻的人物。
外面传成了什么样，对现在的洛飞羽来说都无关紧要，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半，剩下的一半，还需小心经营才是。
他本还想同风四娘辞个行，但自打那日萧十一郎三人去冰炎谷与风四娘见了面，第二天一早他们就都不见踪影了。
洛飞羽也不清楚他们都聊了些什么，反正风四娘定会帮他解释清楚“绑人”一事，倒也不需他多操心。
至于那杨开泰，倒是多留了一日，给无花留了书信，说是家中票号还有些琐事，先行一步。
洛飞羽严重怀疑，是不是黑心和尚对这老实人说了些什么，“请”走了电灯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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