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好不容易忙完一切，再做完两套卷子，就又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。
和先前不太一样的是，这回他一想到要把可怜的傅先生一个人留下来，心里便有些微妙的不舍。
纪凡偷偷探出脑袋，想隔着玻璃和对方告个别。
谁知，他睁眼一瞧，自己竟然不在水缸里了！
龟背上烘着暖融融的床头灯，肚子底下是软绵绵的窝。纪凡扭扭脑袋，吃惊地发现，他竟然趴在床头的小枕巾上。
傅明渊替他搭了个窝。枕巾叠得四四方方，比不上枕头柔软，却非常温暖。
室外，暴风雪如期降临，光线被遮天蔽日的阴霾挡住，风声呼啸如万马奔腾。可是，小房间里开着暖黄色床头灯，反而更显得温馨。
纪凡一扭头，瞥见傅明渊窝在床头，照例举着书本。
他是真的很喜欢看书啊，纪凡暗想，或许该带他去图书馆散步？不，不能这么草率，毕竟珍贵的外出券只有一张，得用在刀刃上才行。
傅明渊今天看的这本书有些特别，和先前的大部头学术书籍不太一样。它薄薄的，好像只有几十页而已，封底是一张色泽鲜艳的手绘蜡笔插图，看不到名字。
故事书？纪凡探头探脑地打量。傅先生居然会喜欢故事书吗？
见他醒了，傅明渊将书丢到一旁，很自然地抬手挠了挠小乌龟的后脖子。
书本滑进被褥里头，花花绿绿的封面消失了。纪凡有些着急，可脖子被人捏|弄着，也没有办法溜进去看个究竟。
话说回来，被捏脖子真的好舒服啊。晕头晕脑地享受着按摩服务，纪凡惬意地眯起眼睛，四条小短腿都软了，暂且把那本书忘到了脑后。
“要走了吗？”傅明渊道。
小乌龟歪过脑袋，蹭蹭他的手掌，示意没错。
傅明渊不知想到了什么，眸光闪了闪，喉咙里下意识哼出个陌生的调子。
也只有两句，纪凡一扭头，他就不出声了。小乌龟好奇地扒拉着他的手掌，像是在问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傅明渊摊开手掌，任由他爬来爬去地玩，口中漫不经心地说：“知道小王子和他的玫瑰吗？”
“？”
“从前有个小王子，在他的星球上养了一盆很骄傲的玫瑰，日夜娇惯着她。但很快，小王子必须离开了，傲慢的玫瑰终于低下了头，对他说……”
说了什么？纪凡扬起脑袋，睁大眼睛看他，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对方柔软的掌心。
傅明渊被他的小爪子挠得痒痒，便将乌龟举到眼前，轻声重复道：“她说……Va，maintenant va-t’en。”
尽管他念得很慢，可纪凡依然完全没听懂。
耍我玩儿呢？他有点不满，气哼哼地叼住了对方的小拇指指尖。
傅明渊给逗乐了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。他忍着笑，淡定解释：“唔，意思是‘要走就赶紧走’。”
纪凡：“……”这人怎么这样啊！亏他还想攒豆子换互动商品哄他开心呢。
什么小王子和玫瑰，分明就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嘛！
纪凡这一生气，就缩回龟壳里不肯出来了。
其实，他早已买好了“双人棋类游戏套装”，但既然这家伙这么不领情，干脆下次再告诉他好了。
整理好田地和养殖箱，纪凡登出空间。
躺在单人小床上，他睁开眼，房间墙壁是单调的白色，床单深灰格子，孤孤单单，配色压抑，不禁让人回味起位于暴风雪中心的温馨小屋。
明明那边缺衣少食，而眼前的房间什么都不缺，但是……
纪凡平躺着发呆，闷闷地想，如果……如果不用离开就好了。
——你是个勇敢的人。
耳边忽地闪过那人温和的声音，纪凡微微睁大眼，突然感到了一丝羞愧。
曾经，他的保护壳是自我封闭的世界；到现在，又变成了龟壳里的秘密基地。
他到底还要在这些“龟壳”里躲多久？难道“龟壳”能庇护他一辈子？
——明明傅先生都那样夸奖你了……怎么还能只想着逃避呢？
纪凡心里乱糟糟的，就在这时，宠物蛋滚到手边，一闪一闪，发出微弱的光芒，像是在安慰他：我一直都在。
纪凡捞起一看，只见屏幕边缘已经新出现了个“下棋”的按钮。
【跳棋，中国象棋，围棋，国际象棋。请选择_____】
看到棋类，纪凡的注意力被转移，烦心事似乎也离他远了一点。他套进居家拖鞋，坐直在床边，试着点击他最熟悉的“中国象棋”。
下一秒，电子屏就被一张硕大的棋盘给撑得满满当当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随时互动”？纪凡恍然，尝试着推出“当头炮”。不出一秒，对方便回应了“屏风马”。
对弈的棋手……是傅先生？难道说，他会一直待在屏幕的那一端吗？想到这里，纪凡重新兴奋起来，一边起身刷牙，一边分心下棋。
楼下餐厅，陈幼青正坐在桌边喝咖啡，见到儿子风风火火冲下楼，不由吃惊地多看了两眼。
很快，她恢复了严肃的态度，开始老生常谈的说教：“关于接下来这次月考，你……”
“我会尽力的。”纪凡匆匆道，头一回打断了她的话。
紧接着，他旋风似的跑出了门。陈幼青惊讶地半张着嘴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。
纪凡叼着面包，刚走出院子，便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宠物蛋，继续对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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