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他在某个战术上拍板否决掉上北的应战思路时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片赛场上征战了许多年头了，再不是崭新的少年。总要讲日月如梭，虽然台词老套得很，却仍在今日还能令人哑口无言。他从不被大多数人理解，“你是我见过______中最差的防守”句式翻新几遍的少年，一直站到今天新潟的核心位置；从痂疤脱落处抽条新的枝芽，一路上有过风雨，也有过不可言说的隐痛，如今咬着牙走过来，站在璀璨灯光下面，竟是何其有幸，那些流过的汗水，终究没有被命运所辜负。
除去新潟，他想起最初被拉进诚凛的聊天群的时候，群里还没那么活跃，他也不爱发言，总是潜水看着木吉他们在群里胡侃。如今毕业了，群里也迎了太多个新人，也默默沉寂了太多个故人，他便是其中一个。
明明自己那些年轻的鲜活日子仿佛就在昨天，回过神来，才突然发觉自己居然已经走得这么远，已经成了被无数人口口声声称呼为前辈和队长的身份。
还能再打几年篮球？
黑子突然发觉自己居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大约是因为东大的同伴们都与他同龄，新潟同队几位主打队员都是比他稍微大个一两岁的人，所以年龄就被顺其自然地忽略掉了。
如果当初因为眼伤轻易就放弃掉了篮球，或者在新潟打球时顺从地沉浮着，那么……
黑子很快摇了摇头。
没有如果，对于现在的黑子哲也来说，不需要如果。
因为这是荣耀，这是他永生眷恋的球场。无论昔日或者今日，总要全力以赴。
运球的声音再度响起，黑子在一次轻盈地三步上篮中回首，蓦地看到了站在球场外的身影。
球在篮筐上转了三四回，颤颤巍巍地掉落进去，落地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滚到了那道身影脚下。
“……火神君。”
回过神后，黑子平静地打了个招呼。
火神弯腰一把捞起篮球，朝他摆了下手：
“本来想着，过来碰碰运气。没想到你真的在。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在这里打篮球啊。”
黑子望着他，温润的蓝眸中带出了一丝并不太明显的情绪。
风起。
球场两旁的行道树，高大笔直，绿色的树冠随风摇曳着，簌簌回响，牵连出几丝并不明显的蝉鸣，还有一地耀眼的光斑和阴凉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就在黑子不准备挑个话题的时候，火神突然手往下翻，开始运起了球。
迎上黑子疑惑的目光时，火神咧嘴一乐：
“反正也没什么事儿，我陪你练会儿吧。”
午后爆裂的阳光，焦烤着大地，远处的街道都在氤氲的热气中变得扭曲起来。
汗出来的很快，在与火神展开激烈的攻防战时，黑子一边擦拭着下颏的汗水一边想着。
也有两年没有和他一起打球了呢。
然而尽管两年都没有在一起打过篮球了，火神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。
黑子望着火神的动作，一下子像是回到了高一那年W.C的决赛，火神跑在他的身前，所做的每一个动作，黑子都能提前预料到。
带球快速直杀冲篮下，三大步起，第一步，球持在身体左侧，第二步，球转移到身体右侧躲避防守，第三步，起跳，头也不回的在空中将球反手掷给己方无人盯防的队员。
多帅。
黑子忍不住地轻轻笑了起来。
每当看到火神在场上做着左旋180度横拉半步右转270度左脚虚点右脚起跳空中换手勾手上篮的经典动作的时候，这听起来就像是刻意装逼但实质上打篮球的谁不爱耍帅呢——黑子就好象看到了那个可以创造一切可能的火神。
其实他知道火神想问的有很多，那场比赛会什么他会失常发挥，为什么要打出那种污秽不堪的球风，为什么要刻意伤人，为什么要参加职业球队。
为什么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黑子哲也。
当火神一个勾手抢断未遂的时候，黑子清楚地从火神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与惊艳的神色。
仿佛在说，你这家伙的防守终于有了起色啊。
以前和火神打one on one，说得难听一点，黑子就是单方面被虐的对象。
被虐多了以后黑子不心塞是不可能的，有时候火神都看不下去了，逗着他说：
“喂，你别防这么认真嘛，待会儿我也不防你。行不？你也试试看突破成功的快感呗。”
黑子气得脸都圆鼓鼓的：
“我最讨厌这种没有篮球尊严只会放水的人了。”
就在火神对黑子这种篮球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，黑子又慢悠悠补了一句：
“谁知道我放了火神君，你是不是还是认真防我，所以，必须先是火神君不防我。”
脚下一个踉跄，火神笑得都呛了口水。黑子这么一逗他，自己也跟着乐了起来。
后来一次，被虐得快要趴下的黑子默默地感叹着：
“越来越挡不住火神君了呢。好厉害。”
火神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：
“别郁闷了，我其实最喜欢和你做对手了。”
“……是吗。”
黑子略为意外的问。
“是啊。”
火神拼命地憋笑：
“其他人防我，我怎么可能轻易打出大风车上篮啊。”
然后黑子默默地送了他一记手刀。
想起曾经的那些种种，仿佛历历在目。曾经枯燥的训练在玩笑与挑衅中染出了一丝温暖的色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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