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少卿满面笑容,避开那恬淡而幽雅的身影,凑至了石桌旁另一边。
他暗运真气,油纸伞伞柄虽是竹制,也稳稳陷入了青石桌面,可替二人挡住绵连的雨珠。
从昨夜受人尊重的杜先生,化作院里的杂役,身形极为流畅,没有半分别扭。
计瞎子不知与蓝衫文士斗过几局,这局已至中盘,棋面与昨日那局相似,一时难分高下,唯有缠斗而已。
陆安晴昨日观棋局,尚酣睡,未醒。
他看过两眼,也不找死,转身就去了火房。
余光一瞥。
矮凳上静坐的妇人,浑身不染片雨,非是凡俗中人,必是女修无疑!
虽,看不出修为境界。
她貌若三十四五许,盛颜仙姿,冰肌莹彻,青丝如瀑,一双璀璨晶莹的眼眸蕴有令人心悸的威仪,这时注目桌上的棋局,瞬也不瞬……
杜少卿暗有惊艳,在柴堆里挑选了六根长长的木棍,返身入了瓢泼雨帘,将摇摇晃晃的竹架飞快捆牢。
一番折腾,院里刺耳的“吱吱吱”声,大减。
石桌旁静坐的三人,心在棋盘之上,都未理会。
杜少卿暗有失望,闪进火房,鼓捣着升起了火堆,取出仅存的两尾山鸡慢慢拾掇……
现下计瞎子和蓝衫文士不理外务,该如何探问陆安晴之事?
看似与二人有数面之缘,相谈甚欢也未结怨,他绝不会天真的认为,此等人物能轻易上前打扰!
在家中,搅散师娘的棋局,大师姐真真假假都会生怒。
何况外人?
修士善于隐瞒情绪,难辨喜怒哀乐,到时二人勃然发怒,呜呼了他这条小命,太过冤枉。
火房里,血腥气渐浓,一阵寒风急灌而入,呛鼻的气息瞬间拂散。
升腾的火苗也随之闪闪晃晃,热芒四散。
杜少卿洗净那口老煨盆,将两尾山鸡抛入煨盆,添有八成井水即可,任它煨炖。
房外,雨声“哔哔啵啵”。
他立于门内阴影处,视线穿过厚厚的雨帘,凝目望去。
过了大半个时辰,石桌旁的三人好似未动分毫,哪怕是捶捶腿揉揉肩。
真是一言难尽……
“当日师娘来此,胜他计瞎子两局,又有何难!”
想及于此,杜少卿颇为得意,默默回身,在火堆旁坐了,探手入怀掏出厚厚一摞灵符。
这些灵符,皆是从各地草市搜罗而来,足有315道,内里多为二阶、二阶中品之物,二阶上品灵符仅有45道。
各家符道修士对制符之法,视为隐秘,观摩灵符无法推测。
符文的笔意,留于符纸上,却是一目了然,时时观摩,总会有新奇的妙悟,对自身符道也有裨益。
出常阳坊市近两月光景,都未痛快制符,手指已是极为痒痒,以致夜里轻触两位道侣时,指间不由自主就胡乱划拉,大有在羊脂白玉上制符之趣,引得两位道侣探问了数回。
火光闪烁,将那些明黄符纸,染上了一层红芒。
杜少卿沉浸在各道灵符的笔意中,耳闻“咕噜、咕噜”声和肆掠的雨声,哪知时光飞逝?
直到一滴口水,垂落于一张《梅元回春符》,才醒过神来。
火房里,香气,扑鼻!
他忙收起散落身侧的灵符,使木棒打灭明火,揭盖一瞧。
老煨盆里的汤汁,剩有不到五成,原本整齐的鸡块,炖得烂熟。
同周五那厮拼了场老酒,回了客房后,曾饮过陆师侄亲手斟上的清茶、品尝过陆师侄唇齿间的甘泉,仍有几分口渴。
杜少卿大为意动,飞快洗净窑碗,盛了碗浓醇的鸡汤趁热饮尽,咂了咂嘴:“距甄老丈手艺,差有一丝而已!”
正在回味时,耳旁有语声怒道:“小子,竟敢独享?不当人子!”
“前辈见谅,晚辈这就奉来。”
杜少卿露齿轻笑,盛了三碗鸡汤,慢慢摆入木盘,步出了火房。
此时,半空黑云浓重,入目一片昏暗,分不清是白昼还是入夜。
手中瞬间一轻,捧着的木盘,凭空浮现院里石桌上。
雨帘内,终有身影晃动!
蓝衫文士微弯了背,计瞎子稍抬了头,二人各自取过一只窑碗,狼吞虎咽,毫无高修风范。
石桌置有那柄油纸伞,可遮挡雨幕,窑碗未混入阴寒的雨水,想必内中滋味,会比昨日鲜美数筹。
他有求于人,举起衣袖捂住脑袋,凑至桌旁,恭敬献媚:“晚辈昨夜寻到好友,又讨来了两壶好酒?”
计原两眼越发肿胀,那条缝隙几乎无光,含混道:“……臭手,还不取来,与老头子待客?”
杜少卿敢不从命,探手入怀,不多不少,掏出了两把精美的银壶。
从周五哪儿白白哄来十壶陈酿,都是人情债,绝不能一次用光!
计原颤巍巍伸出老手,抓过银壶,咕噜噜痛饮,并未招呼来客。
蓝衫文士随后招来一把银壶,仰头倾倒,犹有余力手指木盘,“小子,莫要偷闲,再去盛来。”
杜少卿连连应是,捧着木盘在暴雨中进进出出,殷勤侍候一番,发髻、灰衣湿透。
老煨盆里,汤汤水水飞快见底!
石桌上,一只窑碗所盛的鸡汤,干放良久,腾腾的白雾消散,已不堪用。
三尺开外,那道恬淡而幽雅的身影兀自在矮凳静坐,沉思棋局,一瞬不瞬。
杜少卿偷偷打量了两眼,口水险流,暗自摇头,“哪来的蠢笨女修,又中了二人算计。”
待计瞎子和蓝衫文士抛壶放筷,吃饱喝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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