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启言一言不发的穿过金城的大街，从东南方的城门出了城，他的身上已经变得肮脏不堪，但他却似浑然不觉一般，他的身后跟着一些大户人家的杂役，奉了主人的命令，一路锲而不舍的跟着他，不时俯身从地上捡起石头丢向他，嘴里不停的冒出辱骂的言辞。
“不要再打了，你们这样会打死他的！”被唤作齐儿的小男孩突然从一旁的树丛里冲了出来，对正在向文启言丢着石头的一众杂役喊道。
“哪里来的小鬼！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，就跑出来打抱不平！”见允儿身上的衣服华美，几个跟着文启言追打的杂役也不敢随意对他动手，只是大喊着吓唬他道，“你家大人怎么也不好好看着你，也不怕你给家里惹出祸患！他可是刺杀陛下的重犯，你替他说话，小心族长大人连你全家一起给处置了！”
“重犯自有律法去惩治，即便律法有不查的地方，也有族长大人去决断，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呢？”允儿眨了眨眼睛，挨个儿打量了一下跟在文启言身后的杂役，露出了狡猾的笑容，“既然陛下都没有治他的罪，族长大人都没有治他的罪，那便是说明他不该死，难道你们比陛下，比族长大人还英明睿智么？还是说，你们家的主人，比陛下，比族长大人还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呢？莫要忘了，若是他当真被你们打死了，陛下责怪下来，倒霉的可是你们，你们的主子是不会替你们说清的！”
“你，你胡说些什么！这种话可是你这种小孩子可以乱说的！”杂役们虽然鲁莽，却并不傻，先前随时带着一丝愤怒追打文启言，但毕竟还是遵从了各自主人的命令，此时听了允儿的话之后，不禁也有些心惊了，互相使了个眼色，点了点头，丢下了各自手中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石头，“我们也是依着主人家的意思做的，不过是为了交差，跟他又没有什么冤仇，自然不会伤他的性命。”
“天色也不早了，今日便到这里吧。”另一个杂役朝众人使了个颜色，便率先向后退去，临走时看了允儿一眼，道，“你一个小孩子，也早些进城吧，免得在城外逗留的久了，让你家爹娘担心。”
“我爹娘才没心思担心我呢！”见几个杂役都走远了，允儿才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吐了吐舌头，转头看了看有些木然的看着他的文启言，伸手拉住他的衣袖，往树林里走去，“走吧，大哥哥，前面有一个水塘，虽然水有些冷，但用来梳洗还是勉强可以的，来，我带你去！”
“你，不讨厌我么？”文启言有些不解地看着允儿，轻声问道。
“我为什么要讨厌你？”允儿一边拖着文启言往他所知道的水塘走，一边笑着问道，“你可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么？”
“你不是知道么，我刺杀了陛下。”文启言原本木然的眼睛里似乎突然有了一点神采，任由允儿拉着他前行。
“那只是他们说的罢了，谁知道是真是假，反正，我是不信的。”允儿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，回过头，看了看文启言，“陛下那种神仙般的人儿，岂是我们金狼族的人能伤的了的？若非她自己愿意，莫说是你一个，就是一百个你一起冲上去，也是断不可能伤她分毫的。”
“但我终究是伤了她。”文启言深深的吸了口气，看了看自己的双手，“我的手上，沾过她的血。”
“我娘亲说过，为刀剑所伤，不过肌肤之痛，伤愈则止，若为情伤，则至心扉，无药可医，唯人可治尔。”允儿稍微想了想，转回头去看着脚下的路，“我倒是觉得，你伤的不是陛下的身体，而是她的心。”
“你，你胡说，我，我没有！”文启言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，变得激动了起来，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着，似是想说服自己，“她明明可以强行留下我的，可是，她，他没有，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去留，根本就不在乎！”
“到了，到了，终于到了！”允儿突然发出一声欢呼，跑到了文启言的身后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他的身上一撞，把他撞进了水塘里，“不要着急上来！在里面好好的洗洗干净吧！你身上都要臭死了！”
把文启言撞进了水塘之后，允儿便开始忙碌了起来，先是跑进树林里去抱了一些已经干枯了的树枝回来，有从身上摸出来一块火石，开始乒乒乓乓的砸着火石生起了一堆火来。
“你，叫什么名字？”文启言在水塘里跑了一会儿，冲掉了身上的污迹，才踩着水塘边的青石爬上了岸，在允儿生的火堆旁边坐了下来。
“文天允，你可以叫我允儿。”允儿嘟着小嘴看了看文启言，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，“你还是把衣服脱下来烤吧，你穿在身上，就算是烤到天黑也烤不干的。”
“为什么跟着我？难道不怕给你的家人惹麻烦么？”文启言淡淡的一笑，脱下了外袍，靠近火堆烤了起来，“我可是被整个金狼族厌弃的人呢……”
“我听爹爹说起过你的事，虽然未必都是真的，但应该也不会差的太多才是。”允儿伸手从放在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块点心，塞进了嘴里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，“我觉得你挺可怜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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